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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九章吃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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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九章吃醋。

一束薔薇花落了一地,陽光照在廊前隨意鋪地的紅花綠葉之上,留下點點星光與斑駁碎影。

印刻在方格窗欞前的倩影微斜,一半傾斜到了墻角,一半刻在地面上。墻面與地面的一道折線,像一把利刃將人的身影劈成兩半。

猶如影子本身此刻的心境。

安少音直直地站在書房前,雙眸微瞠,丹唇輕啟,神情凝滯在了臉上,兩手還保持握花的姿勢不變,不動分毫。

滿臉笑容尚未完全散去的雲嬤嬤掃了眼掉落在地的薔薇花,再一看安少音宛若呆滯的神色,意識到不對勁。

“娘娘,你是不是……”

在書房的流越在雲嬤嬤開口驚呼那一句時便動身下榻,來到門外,四周微妙的氣氛圍繞,他看見神色異常的安少音,打斷了嬤嬤的話。

“少音?”

安少音醒神,下意識後退了兩步,連連搖頭,“我,我什麽都沒聽到。”

話音未落,欲蓋彌彰地轉身就走,渾忘了來到書房的目的。

餘下二人頓悟,雲嬤嬤來不及說話,耳邊一陣生風忽過,只覺得餘光裏一個人影閃過,再眨眼看清時,身旁的流越已經不見蹤影,追人去了。

腳下是一地散亂的薔薇,有幾朵被疾走而去的流越踩到了,汁液溢出印在地面,沿著游廊向前看,還能見到離開的腳步留下的汁液殘跡。

雲嬤嬤蹲下身將散落的薔薇花一朵朵拾了起來,去掉不能再用的,她收好在掌心中,站起身來,透過窗格看向書房內。

臨窗的書案上,一個天青釉觀音瓶靜靜地立在原處。隔著一道窗戶,給人一種錯覺,似乎握在掌心的薔薇已經安然無恙地插在了觀音瓶中,完美地契合著。

來回的路安少音走過無數遍,熟悉無比,此時她卻覺得走廊太長,一點都看不到盡頭。

這一段路並沒有走多久,因為流越很快就追了上來。

耳後的腳步聲疾步重重,安少音沒有回頭,可很快,眼前的路被人擋住了,蒙上的是一堵結實的肉墻。

“少音。”熟悉的聲音從頭頂飄然而過,伴隨著溫熱的吐息縈繞不散。

“別過來。”安少音捂住了雙耳,掩耳盜鈴說著,“我什麽都沒聽到。”

流越不信:“那這是什麽?”

修長的指忽而抵在安少音的頰畔,指腹薄繭輕拭,帶走一滴淚珠。

頰畔生涼,劃過兩道淚痕。安少音一怔,她大腦一片混沌,思緒紛飛,渾然不覺自己已然淚流滿面。

“我,我……”安少音如鯁在喉,一時間覺得無地自容。她心亂如麻,根本沒法很好地表達當下的心境,一個我字支支吾吾了許久,最後還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。

她委屈地潸潸淚下,一邊推拒著流越,一邊尋著出路。無奈流越堵在身前不動,安少音推也推不開,著急地四處亂撞。可無論從哪個方向走,流越總能快一步攔住她。

安少音離開無門,本是混沌不知的情緒一股腦兒爆發了,滿腹的委屈如滔滔江海奔流不息,她難過地大哭出聲,哭著喊著要流越走開。

“你走開,走開……嗚……”安少音聲淚俱下,除了推拒堵著不走的胸膛,什麽都做不了。

流越氣也不是,笑也不是,聲聲無奈道:“你聽見了什麽?”

“我什麽都沒聽見,什麽都沒聽見。”安少音一味地重覆這句話。

自孕後她就敏感非常,方才聽了幾嘴,滿腦子都在想著雲嬤嬤說的那幾句話。

她現在懷著孕,身體多有不便,確確實實是沒法子的。放在之前,流越若是想去找別的女人,安少音不會多想。

可是,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了啊。

一想到方才雲嬤嬤要流越找別的女子,安少音心神不定,絞痛難耐。

嬤嬤分明說過的,流越不會有別的女人,可是現在卻提議要流越去找別的女人。

還有流越,流越竟然答應了。

流越指名道姓要秋蟬。

一個是她的丈夫,一個是她的婢女。

安少音愈想愈覺得委屈,豆大的淚珠潸潸而落,一滴滴打在蜷縮不已的手指上,沿著指尖滑落在衣裙之上,最後化為一片水漬。

“王爺想要秋蟬,當初何故生氣!我最初,是想秋蟬服侍王爺的。”

聞言,流越心頭微微一沈,隨之是一聲輕嘆。

果真是聽了只言片語。私下兩人相對,她頭次喚他王爺。

“我沒有這個打算。”流越一把抱住安少音的肩膀,“你聽我解釋。”

淚眼模糊了視線,安少音聽到了流越在說話,但又聽不清具體說了些什麽。整個人浸在了情緒之中無法抽離,淚水不斷的拍打在容顏上。

眼睜睜看著安少音快要哭成淚人,流越眉頭緊皺,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。

孕婦情緒易變,安少音這一胎不曾孕吐,心情卻是變得極為敏感。夜晚睡在身側都要握住他的手不放,一點都不敢松開。

一時半會兒只怕是聽不進一言半語,當務之急還是要安穩住她的情緒。

流越簡短了思考了片刻,很快長臂一攬,將哭得不能自已的安少音抱在懷中,大步流星地朝臥房裏走去。

安少音不知道流越要帶她去哪裏,兩手成拳無措地拍打在男子的肩頭,“放開我,你放開我。”

流越則是恍若未聞地繼續向院子裏走,不管安少音如何掙紮,他都不曾松手一刻。

這一路不長也不短,不知情的下人乍一見側妃娘娘哭了一路,捶打了王爺一路,不由得瞠目結舌。

側妃娘娘是個多麽文靜和善的主子啊,下人們心中想,王爺是做了什麽,能讓側妃娘娘哭成這樣,還敢打上手了。

此情景落在冬兒的眼中,快把她嚇壞了。以為安少音是受了什麽委屈,忙不疊就要跟在後面一同進去了。

尋聲而來的暮煙眼疾手快,一把扯住了她。

“暮煙,你幹嘛呢,姑娘哭得厲害,我要進去看看。”

“有王爺在,你進去作甚。”暮煙擡眼瞪了丫頭一眼,“實在不放心就守在外面,別讓任何人進去打擾他們。”

冬兒不明所以,秋蟬是心有體會地理解了暮煙的意思,抓著冬兒的手留在院子外頭,將院裏的空間留給剛剛進去的兩人。

床畔紗帳低垂,映出交錯纏枝的梨花翠葉。

許是床上的空間較之屋外太過狹小,許是房內的視線暗了一層,又或許是一路回來經歷了太多視線停留,躲在薄衾下不肯出來的安少音哭聲漸低,最後只留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。

餘光瞥向床頭,男子的身影高大,將紗帳下不多的空間占據太半。流越背著光,淚水猶存的安少音眼眸浮起一層水霧,看著坐在床邊的男子,模糊的身影中透出一道白光,逐漸靠近。

流越朝床上的人伸出手,“過來。”

哭過之後,安少音冷靜了不少。現在處在一個相對逼仄的空間內,聽到流越那兩個字,她心中惶惶,卻還是賭氣地別過頭,身子一動也不動。

流越靠在床頭,一瞬不瞬地盯著薄衾下的人看。淚花沾染的玉面上,眼眶微紅,鼻尖如是,最是惹人註目的,還是那一張水光瀲灩的櫻唇。

一路的哭聲沒能讓流越心煩意亂,相反,此刻的他有一股難言的興奮感。安少音聽了只言片語,哭泣不止,油鹽不進,一想其中緣由,流越的心便跳動地愈發厲害。

再看看床上那一張楚楚可憐,梨花帶雨的小臉,流越只覺心頭湧上一股熱氣翻湧,他翻身上床,一伸手就將躲在錦衾下的人攬入懷中。

“你,你走開。”安少音推搡著他,還在極力抗拒著。

“怎麽,聽見我要找別的女人,心裏不樂意了?”流越桎梏著人不放,指腹擦拭著安少音眼角的淚花,來回摩挲。

安少音暗暗咬唇,一聽此言,便覺的一切都要化作真實,好容易收住的淚水奪眶而出,她兩手抵在流越的胸膛,一點點向外推去。

腦海中回想起太多的話,有一句是切切實實地定格在記憶裏不曾離去。

我是你的,你也只能是我的。

吹在頰畔之上的這句話猶在耳邊,恍若隔世。

此情此景,安少音委屈難耐,淚如雨下,“王爺想要秋蟬直說便是,何必要這麽久才開口。當初既然不願,又何必騙我說不會有別人。”

懷中人淚眼婆娑,少了幾許方才的失控,水眸含霧地望著流越,說不出的我見猶憐。

流越覺得,自己快要忍耐到極限了。心頭翻滾駭浪不止,他極力隱忍萬般的激動,維持平靜的神色,道:“看樣子,你聽了不少。”

安少音哭哭啼啼地敲打流越的肩膀,“都聽見了,嬤嬤要王爺選別的女人,王爺要秋蟬。”

“我才不信,你若是都聽見了,為何偏偏漏掉了最重要的信息。”

安少音否認:“我沒有,我都聽見了。”

“胡說,嬤嬤分明是要我選個女人送給皇兄。你到底是聽了些什麽,都不過來問我,就想一個人躲著哭。你吃醋了,是不是?”

安少音嗚嗚咽咽的說著話:“才不是。是相公出爾反爾,指名要了秋蟬。”

“還說不是。”捕捉到最重要的兩個字,流越薄唇微翹,緊追不舍,“敢不敢擡頭看我的眼睛?”

說著,流越擡手擒住安少音的下顎,隔著一層水霧的淚眼睫毛微顫,眼簾低垂。

流越忍不住輕笑一聲,手指輕輕一擡,強行讓她與自己對視。

“你不敢,所以你在撒謊。”流越目光灼灼地盯著懷中人看,言語中忍不住的得意。

抽抽涕涕的泣聲如蚊蠅細聲漸逝,安少音雙眼向外挪了一寸,眼神閃躲,“我沒有。”

“沒有?那你哭什麽?”感受著懷中人原是抵在身前推拒的雙手一點點地松開,流越唇角的笑意愈發濃烈,他並不打算放過她,安少音心虛不敢對上他的眼睛,流越就垂下頭,薄唇虛含著耳垂低語。

“嗯?不願意說?秋蟬是不能了,我瞧著你身邊的冬兒還不錯,再不承認,我今晚就收了她。”

安少音聽到流越的話,稍稍平覆的心境再一次亂開。不及初時之烈,可停下不久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悠悠打轉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。

“王爺,你……”

稱呼的轉瞬之變令流越措手不及,他見過安少音哭的樣子,不想吃起醋來是另一番風味,惹的人哭笑不得。

流越一改溫和的笑意,斂了眸色愈發逼近地說道:“叫我什麽?”

安少音含淚改口:“相公。”

抱著她的男子力道一松,看樣子是要下床去,安少音以為流越真的要去找人了,急急忙忙拽著流越的衣袖不放,眼角猶存的淚珠傾斜而下。

她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聲:“我不要,我不要你去找冬兒。”

哭聲倏滯,隨著漸漸合上的天青紗幔隔絕在了床幃之中。

不算明亮的光線映出兩個人的身影,一轉眼,流越整個人都坐在了床上,再度將安少音攬在懷裏。

“不找,誰都不找。”流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與懷中人聽。這一次他沒有再用指腹拭淚,薄唇落在掛滿淚珠的眼簾,流越一點點吻去安少音眼角的淚水。

“難得見你吃醋的樣子,還不願意承認。”流越手捧著懷中人的小臉,邊吻邊道,“都快哭成淚貓了。”

親吻由上至下,最後停在水澤動人的唇畔。安少音眼簾微闔,雙臂由肩膀攀至男子的頸間,眼角淚痕漸幹,而氤氳多時的啜泣聲終於完全銷聲匿跡。

一吻悠長而逝,情緒終定。兩人的衣襟都被安少音的淚水打濕了,淚跡斑斑弄得衣領褶皺不堪。不得已,兩個人褪去了外衣,一時也沒叫人送換洗的衣服過來,距離晌午還有段時間,在這之前安少音與流越依偎在床上說說話。

流越枕著一條胳膊躺下,另只手撫摸著安少音烏黑的秀發,從鬢邊再至發梢,絲絲縷縷,修長粗糲的手指穿梭而過,留下一股清涼的桂花油香。

安少音半個身子枕在流越的胸膛之上,雙頰微紅,眼尾還存了些哭過的薄緋,只是睫毛上的水珠早已經幹涸了。

室內安靜無比,簾外的香爐裏煙霧飄渺,比安少音發間的桂花香還要靜心寧人。流越嗅了半晌,終於想起來一件事。

“有好事要告訴你。”流越望著床頂紗幔上的梨花翠枝,道,“洛陽今早來了書信:五月皇兄生辰,洛陽王和王妃,以及子軒會至京賀壽,屆時在京中小住。”

話音剛頓,身前的腦袋動了動,流越停下手中穿發的動作,很快安少音擡起半個身子看向他,眉飛色舞,欣喜無比。

流越忍俊不禁,“瞧把你開心的,與子軒分別才一個多月,你就這般想他。”

“自然是想的。”安少音喜出望外,說話間又枕在流越的身前,兩根手指扒拉著眼前的發絲,“這麽重要的消息,相公你才說。”

流越聞言,枕在頭下手臂收回,一個翻身將人置在身下,額間相抵,二人的唇齒一寸之隔。

“不知道是誰哭了一上午,半個字都聽不進去。”

安少音自知理虧,面紅耳赤地別過頭去,無奈流越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,短短幾息,她就被圈在方寸之間,動彈不得。

吹在肌膚上的吐息如同羽毛在臉上刮過一樣,酥酥癢癢。安少音眨眼盯著一雙如琉璃通透的眼睛看,發現自己越是多看一眼,面上似乎越是熱度不減。

“我,我餓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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